奏議集
 卷十四

朝辭赴定州論事狀

元祐八年九月二十六日,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新知定州蘇軾狀奏。右臣聞天下治亂,出於下情之通塞。至治之極,至於小民皆能自通。大亂之極,至於近臣不能自達。易曰:「天地交,泰。」其詞曰:「上下交而其志同。」又曰:「天地不交,否。」其詞曰:「上下不交,而天下無邦。」夫無邦者,亡國之謂也。上下不交,則雖有朝廷君臣,而亡國之形已具矣,可不畏哉!臣不敢復引衰世昏主之事,只如唐明皇,中興刑措之君也,而天寶之末,小人在位,下情不通,則鮮于仲通以二十萬人全軍陷沒於瀘南,明皇不知,馴致其事,至安祿山反,兵已過河,而明皇猶以為忠臣。此無他,下情不通,耳目壅蔽,則其漸至於此也。

臣在經筵,數論此事,陛下為政九年,除執政臺諫外,未嘗與群臣接,然天下不以為非者,以為垂簾之際,不得不爾也。今者祥除之後,聽政之初,當以通下情、除壅蔽為急務。臣雖不肖,蒙陛下擢為河北西路安撫使,沿邊重地,此為首冠,臣當悉心論奏,陛下亦當垂意聽納。祖宗之法,邊帥當上殿面辭,而陛下獨以本任闕官,迎接人眾為詞,降旨拒臣,不令上殿,此何義也?臣若伺侯上殿,不過更留十日,本任闕官,自有轉運使權攝,無所闕事。迎接人眾,不過更支十日糧,有何不可?而使聽政之初,將帥不得一面天顏而去,有識之士,皆謂陛下厭聞人言,意輕邊事,其兆見於此矣。

臣備位講讀,日侍帷幄,前後五年,可謂親近。方當戍邊,不得一見而行。況疏遠小臣,欲求自通,亦難矣。易曰:「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。」又曰:「帝出乎震,相見乎離。」夫聖人作而萬物睹,今陛下聽政之初,不行乘乾出震見離之道,廢祖宗臨遣將帥故事,而襲行垂簾不得已之政,此朝廷有識所以驚疑而憂慮也。臣不得上殿,於臣之私,別無利害,而於聽政之始,天下屬目之際,所損聖德不小。臣已於今月二十七日出門,非敢求登對,然臣始者本俟上殿,欲少效愚忠,今來不敢以不得對之故,便廢此言,惟陛下察臣誠心,少加採納。

古之聖人,將有為也,必先處晦而觀明,處靜而觀動,則萬物之情,畢陳於前。不過數年,自然知利害之真,識邪正之實,然後應物而作,故作無不成。臣敢以小事譬之。夫操舟者,常患不見水道之曲折,而水濱之立觀者常見之。何則?操舟者身寄於動,而立觀者常靜故也。弈碁者勝負之形,雖國工有所未盡,而袖手旁觀者常盡之。何則?弈者有意於爭,而旁觀者無心故也。若人主常靜而無心,天下其執能欺之。漢景帝即位之初,首用鼂錯,更易法令,黜削諸候,遂成七國之變。景帝往來兩宮間,寒心者數月,終身不敢復言兵。武帝及位未幾,遂欲用兵鞭撻四夷,兵連禍結三十餘年,然後下哀痛詔,封宰相為富民侯。臣以此知古者英睿之君,勇於立事,未有不悔者也。景帝之悔速,故變而復安,武帝之悔遲,故幾至於亂。雖遲速安危小異,然比之常靜無心,終始不悔如孝文帝者,不可同年而語矣。今陛下聖智絕人,春秋鼎盛。臣願虛心循理,一切未有所為,默觀庶事之利害與群臣之邪正,以三年為期。俟得利害之真,邪正之實,然後應物而作。使既作之後,天下無恨,陛下亦無悔,上下同享太平之利。則雖盡南山之竹,不足以紀聖功,兼三宗之壽,不足以報聖德。由此觀之,陛下之有為,惟憂太早,不患稍遲,亦已明矣 。

臣又聞為政如用藥,方今天下雖未大治,實無大病。古人云:「有病不治,常得中醫。」雖未能盡除小疾,然賢於誤服惡藥、覬萬一之利,而得不救之禍者遠矣。臣恐急進好利之臣,輒勸陛下輕有改變,故輒進此說,敢望陛下深信古語,且守中醫安穩萬全之策,勿為惡藥所誤,實社稷宗廟之利,天下幸甚。臣不勝忘身憂國之心,冒死進言,謹錄奏聞,伏候敕旨。

乞降度牒修定州禁軍營房狀

元祐八年十月日,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蘇軾狀奏。臣伏見定州近歲軍政不嚴,邊備小弛,事不可悉數,請舉一二。如甲仗庫子軍人張全,一年之間,持仗入庫,前後盜銅鑼十二面,監官明知,並不申舉。又有帳設什物庫子軍人田平等,二年之間,盜帳設什物八百餘件,銀二百五十餘兩,恣意典賣。軍城寨人戶採斫禁山,開耕為田,公然起稅,住坐者一百八十餘家。城中有開櫃坊人百餘戶,明出牌榜,召軍民賭博。若此之類,未易悉數。是致法令不行,禁軍日有逃亡,聚為盜賊,民不安居。

臣到任以來,備見其事,然不欲驟行峻治,但因事行法,無所貸捨。其上件張全、田平等,皆以付獄按治。侵斫禁山人逐次舉覺,依法勘斷張德等九人。其多年侵耕已成永業者,別作擘劃處置,申樞密院次,開櫃坊人出榜,召人告捉。有王京等四十家,陳首改業,其餘並走出州界。軍民自此稍知有朝廷法令,逃軍衰少,賊盜亦稀。

臣近令所辟幕官李之儀、孫敏行遍往諸營點檢,據逐官回申,營房大段損壞,不庇風雨,非惟久不修葺,蓋是元初創造,材植怯弱,人工因循,多是兩椽小屋,偷地蓋造,椽柱腐爛,大半無瓦,一床一竈之外,轉動不得。之儀等又點檢得諸營軍號,例皆暗敝,妻子凍餒,十有五六。臣尋體問得,蓋是將校不法,乞取斂掠,坐放債負。身既不正,難以戢下,是致諸軍公然飲博踰濫。三事不禁,雖上禁軍無不貧困,輕生犯法,靡所不至。若不按發其太甚者,無以警眾革弊。已體量得雲翼指揮使孫貴,到營四個月,前後斂掠一十一度,計入己贓九十八貫八百文。已送司理院枷項根勘去訖。

臣既目睹偷弊,理合葺治犯法之人,絲毫無貸。即須恤其有無,同其苦樂。豈可身居大廈,而使士卒終年處於偷地破屋之中,上漏下濕,不安其家。輒已差將官李巽、錢春卿、劉世孫將帶人匠,遍詣諸營,逐一檢計合修去處,具合用材料人工,估見的確錢數。仍差本司準備勾當供奉官石異躬親再行覆檢到,除與逐將所檢合修營房間架材木等並同外,又據本官檢料到,更合修蓋營房一十六間,謹具畫一,奏聞如後。

一、河北第一將,檢計到本將下所管定州住營馬步禁軍八指揮,合行修蓋營房共四千一百一十七間,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,計使價錢一萬七千六百九貫六百八十文省。

一、河北第二將,檢計到本將下所管定州住營房馬步禁軍八指揮,合行修蓋營房共三千七百二十間,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,計使價錢一萬五千五貫二百八十一文省。

一、檢計到不隸將下所管定州營步軍振武第四十五指揮,合行修蓋營房一百一十八間,并合添井眼,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,計使價錢五百五十八貫一百六十七文省。

一、本司準備勾當供奉官石異檢料,更合修蓋第一、第二將下諸軍營房共一十六間,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,計使價錢七十四貫六百一十二文省。

右謹件如前。臣竊謂上件合用錢數,雖當破係省錢,又緣河北轉運司,近年財賦窘迫,必難支破。伏望聖慈,深念河朔為諸路要重,而定武控扼強虜,又為河北屏捍,所屯兵馬,理當加意葺治。其上件營房,不可不於今年秋冬便行修蓋。欲乞特出聖斷,支賜空名度牒一百七十一道,委本司召人出賣,一面置場和買材料,燒造磚瓦和雇人匠,節次不住修蓋施行。所有逐將及本司準備勾當官石異檢計至諸軍,合蓋營房間架材植物料等細數文狀四本,繳進在前。謹錄奏聞,伏候敕旨。

貼黃。勘會度牒每道見賣錢二百貫文,今來所乞上件度牒一百七十一道,係將前項檢計到的確物料錢數,契勘合用道數外,計剩錢五十二貫二百五十八文,欲乞就整支降。

乞增修弓箭社條約狀二首

元祐八年十一月十一日,端明殿學士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蘇軾狀奏。臣切見北虜久和,河朔無事,沿邊諸郡軍政少弛,將驕卒惰,緩急恐不可用,武藝軍裝,皆不逮陜西、河東遠甚。雖據即目邊防事勢,三五年間必無警急,然居安慮危,有國之常備,事不素講,難以應猝。今者河朔沿邊諸軍,未嘗出征,終年坐食,理合富強。臣近遣所辟幕官李之儀、孫敏行親入諸營,按視曲折,審知禁軍大率貧窘,妻子赤露饑寒,十有六七,屋舍大壞,不庇風雨。體問其故,蓋是將校不肅,斂掠乞取,坐放債負,習以成風。將校既先違法不公,則軍政無緣修舉,所以軍人例皆飲博逾濫。三事不止,雖是禁軍,不免寒餓,既輕犯法,動輒逃亡,此豈久安之道?貼黃。所謂軍政不修,皆有實狀,不敢一一奏聞。臣自到任,漸次申嚴軍法,逃軍盜賊已覺衰少,年歲之間,庶革此風。然臣竊謂沿邊禁軍緩急終不可用,何也?驕惰既久,膽力耗憊,雖近戍短使,輒與妻孥泣別,被甲持兵,行數十里,即便喘汗。臣若嚴加訓練,晝夜勤習,馳驟坐作,使耐辛苦,則此聲先馳,北虜疑畏,或致生事。臣觀祖宗以來,沿邊要害屯聚重兵,止以壯國威而消敵謀,蓋所謂先聲後實,形格勢禁之道耳。若進取深入,交鋒兩陣,猶當雜用禁旅,至於平日保境備禦小寇,即須專用極邊土人,此古今不易之論也。

鼂錯與漢文帝畫備邊策,不過二事。其一曰徙遠方以實廣虛。其二曰制邊縣以備敵。寶元、慶曆中,趙元昊反。屯兵四十餘萬,招刺宣毅、保捷二十五萬人,皆不得其用,卒無成功。范仲淹、劉滬、种世衡等,專務整緝蕃漢熟戶弓箭手,所以封殖其家、砥厲其人者非一道。藩籬即成,賊來無所得,故元昊復臣。今河朔西路被邊州、軍,自澶淵講和以來,百姓自相團結為弓箭社,不論家業高下,戶出一人,又自相推擇家資武藝眾所服者為社頭、社副錄事,謂之頭目。帶弓而鋤,佩劍而樵,出入山坂,飲食長技與北虜同。私立賞罰,嚴於官府。分番巡邏,鋪屋相望,若透漏北賊及本土強盜不獲,其當番人皆有重罰,遇有緊急,擊鼓集眾,頃刻可致千人。器甲鞍馬,常若寇至,蓋親戚墳墓所在,人自為戰,虜甚畏之。

體問得元豐二年,北界群賊一火,約二十餘人,在兩界首不住打劫為患,久不敗獲。有北平軍大悲村本社頭目冉萬、冉昇及長行冉捷等,部領社人,與北賊鬥敵,趕趁捉殺,直至北界,地名北當山峪內,被冉萬射中賊頭徐德,冉捷趕上,斫獲首級,並冉昇亦斫到第二賊頭賈貴。本路保明申奏朝廷,並已於班行內安排。以此知弓箭社人戶驍勇敢戰,緩急可用。先朝名臣帥定州者,如韓琦、龐籍皆加意拊循其人,以為爪牙耳目之用。而籍又增損其約束賞罰,奏得仁宗皇帝聖旨,見今具存。貼黃。所有龐籍奏得聖旨,已具錄繳連在前。

昨於熙寧六年行保甲法,准當年十二月四日聖旨,強壯弓箭社並行廢罷。又至熙寧七年,再准正月十九日中書劄子聖旨,應兩地供輸人戶,除元有弓箭社強壯義勇之類,並依舊存留外,更不編排保甲。看詳上件兩次聖旨,除兩地供輸村分,方許依舊置弓箭社,其餘並合廢罷。雖有上件指揮,公私相承,元不廢罷。只是令弓箭社兩丁以上人戶兼充保甲,以致逐捕本界及化外盜賊,並皆驅使弓箭社人戶,向前用命捉殺。貼黃。前項所奏元豐二年冉萬等捉殺北賊,係熙寧六年朝旨廢罷後,兼冉萬等不係兩地供輸,是合行廢罷地分人戶。見今州縣委實全藉此等寅夜防托,顯見弓箭社實為邊防要用,其勢決不可廢。但以兼充保甲之故,召集追呼,勞費失業。今雖名目具存,責其實用,不逮往日。

臣竊謂陜西、河東弓箭手,官給良田以備甲馬,今河朔沿邊弓箭社,皆是人戶祖業田產,官無絲毫之給,而捐軀捍邊,器甲鞍馬,與陜西、河東無異,苦樂相遼,未盡其用。近日霸州文安縣及真定府北寨,皆有北賊驚劫人戶,捕盜官吏,拱手相視,無如之何,以驗禁軍弓手,皆不得力。向使州縣逐處皆有弓箭社人戶致命盡力,則北賊豈敢輕犯邊寨如入無人之境?臣已戒飭本路將吏,申嚴賞罰,加意拊循其人去訖,輒復拾用龐籍舊奏約束,稍加增損,別立條目。欲乞朝廷立法,少賜優異,明設賞罰,以示懲勸。今已密切取會到本路極邊定、保兩州,安肅、廣信、順安三軍,邊面七縣一寨,內管自來團結弓箭社五百八十八村,六百五十一火,共計三萬一千四百一十一人。若朝廷以為可行,立法之後,更敕將吏常加拊循,使三萬餘人分番晝夜巡邏,盜邊小寇,來即擒獲,不至忸怵以生戎心,而事皆循舊,無所改作,虜不疑畏,無由生事。有利無害,較然可見。謹具所乞立法事件,畫一如左。

一、看詳嘉祐四年龐籍起請已獲朝旨事件,除見可施行外,有當時事體與今來稍有不同,須至少有增損。今參詳至下項弓箭社人戶,但係久來團結地分,並依見今已行體例,不拘物產高下,丁口眾寡,並每戶選強壯一丁,充弓箭手。

貼黃。高強人戶,與下等各出一丁,雖似不均,緣行之已久,下等人戶無詞。乞具一切仍舊,若上戶添差人數,即恐行法之初,人心不安。又緣保甲法,雖上戶亦止一丁,所以今來不敢增損。

每社置社長、社副、錄事各一名為頭目,並選有物力或好人材事藝眾所推服者,方得差補。農事餘暇,委頭目常切提舉閱習武藝,務令精熟齊整,如無盜賊,非時不得勾集。

每社及百人以上,選少壯者三人,不滿百人者選二人,不滿五十人者選一人,充急腳子,並輪番一月一替。專令探報盜賊。如探報不實,及稽留後時,有誤捕捉者,並申官乞行嚴斷。

逐社各置鼓一面,如有事故及盜賊,並須聲鼓勾集。若尋常社內聲鼓不到者,每次罰錢一百。如社內一兩村共為一火,地理稍遠,不聞鼓聲去處,即火急差急腳子勾喚。若強盜入村,聲鼓勾喚不到,及到而不入賊者,並罰錢三貫。如三經罰錢一百,一經罰錢三貫,而各再犯者,並送所屬嚴斷。

如能捉獲強盜一名,除依條支賞外,更支錢二十貫。如兩次捉獲,依前支賞外,仍與免戶下一年差徭。如三次以上,更免一年。無差徭可免者,各更支錢十貫折充。如獲竊盜一名,除依條支賞外,更支錢二貫。以上錢,用社內罰錢充,如不足,並社眾拘備。

逐社各人,置弓一張、箭三十隻、刀一口。內單丁及貧不及辦者,許置槍及捍棒一條。內一件不足者,罰錢五百。弓箭不堪施放,器械雖有而不精,並罰錢二百。若全然不置者,即申送所屬,乞行勘斷。

逐社每夜輪差一十人,於地分內往來巡覷,仍本縣每季給曆一道,委本社頭目抄上,當巡人姓名有不到者,罰錢二百。如本地分失賊,其當巡人委本社監勒依條限捕捉。限滿不獲,送官量事行遣。其所給曆,除每季納換及知佐下鄉因便點檢外,不得非時取索。

弓箭社人戶,遇出入經宿以上,須告報本社頭目及鄰近同保之人,違者罰錢三百文。

社內遇捉殺賊盜,因鬥致死,除依條官給絹外,更給錢一十貫付其家,被傷重者減半,並以係省錢充。

社內所納罰錢,令社長等同共封記主管,須遇社會合行酬賞者,方得對眾支給破使,即不得衷私別作支用。

社內遇豐熟年,只得春秋二社聚會,因便點集器械,非時不得亂有糾集搔擾。

已上並是龐籍起請已獲朝旨事件。自熙寧六年聖旨廢罷,後來民間依舊衷私施行,今參詳增損修定。

一、弓箭社人戶,為與強虜為鄰,各自守護骨肉墳墓,曉夜不住巡邏探伺。以此巡檢縣尉,全籍此人為耳目肘臂之用。每遇冬教,內有本社弓箭人戶見係保甲人數者,即須勾上一月教閱。其稱捕盜,官司不敢放心,以致化外賊盜,既知逐社人戶勾上,村堡空虛,即皆生心窺伺,公私憂恐。又人戶勾集彌月,諸般費用不少,深為患苦。臣竊謂保甲人戶,每年冬教,本為恐其因循,武藝生疏,緩急難用。今來弓箭社人戶既處邊塞,與北人氣俗相似,以戰鬥為生,寢食起居,不釋弓馬,出入守望,常帶器械,其勢無由生疏。欲乞應弓箭人戶,今後更不充保甲,仍免冬教,貼黃。保甲法:須是主戶兩丁以上方始差充,其弓箭社一丁以上並差即無。已充保甲而不充弓箭社人戶者,今來所乞本社內人戶,更不充保甲,只是減罷重疊虛名,即非幸免。顯無妨礙。而使人戶稍免無益之費,專心守禦,又免教集之月,村堡空虛以生戎心,公私安枕,為利不淺。其減罷保正長,並卻令充本社守闕頭目。

一、弓箭社人戶,既任透漏失賊之責,動輒罰錢科罪及均出賞錢,顯見與其餘人戶苦樂不同,理合稍加優異。欲乞應弓箭社人戶,並免兩稅折變科配。今已取會到本路州、軍所免折科錢物數目,比之和買價例,每歲剩費錢七千九百九十八貫五十六文,所獲精銳可用民兵三萬餘人,費小利大,可行無疑。

一、弓箭社頭目,並是鄉村有物力心膽之人,責以齊眾保境,亦須別加旌勸。欲乞立定年限,每勾當及三年,如無透漏及私罪情重者,委本縣令佐及捕盜官保明申安撫司給與公據,公罪杖以下聽贖。又及三年無上件過犯,仍與保明給公據,與免本戶差徭。內別有功勞者,委自安撫司相度。如委是卓然顯效,雖未及上件年限,亦與比類施行。若更有大段勞績,難以常格論賞者,即委自本司奏乞錄用。

一、弓箭社地分,本係人戶私下情願,自相團結。皆是緣邊之人眾共相約要害防托之處,行之已久,北虜不疑。所以龐籍奏請,並是因舊略加約束。今來不可更有移易地分及增添團結去處,永遠只以今來所管五百八十八村為定。所貴事事循舊,不至張皇。事如本地分內人戶分煙析生,即各據戶眼定差,或外來人戶典買到本社田地,亦許收入差充弓箭社戶。若兩處有田產者,不得緣此帶免別處折變,委所屬官司常切覺察。

貼黃。弓箭社五百八十八村,內有八十九村,係兩地供輸人戶。勘會上件人戶,元是有些小虛名稅賦,自來北界差人過來計會本縣收眾戶抱腳供輸,其人戶並是一心捍邊可信之人。切慮朝廷欲知其實。

一、今來既立法整齊弓箭社人戶及免冬教,即須委自安撫司逐時差官按視,內有武藝膽力出眾之人,即須與例物激賞,不惟使人戶競勸,亦所以致朝廷及將帥恩意,緩急易為驅使。今取會到轄下兩州三軍弓箭社人戶兼充保甲者,每年冬教按賞,合用錢一千五百八十二貫七百八十八文。今來既免冬教,即保甲司卻合出備上件錢數,與安撫司為上件激賞之用。但人數既多,上件錢數微少,支用不足,欲乞每年破五千貫。除上件錢數外,其餘並以本路回易庫見在錢帖支。

右謹件如前。臣竊見西山之下,定、保之間,山開川平,無陂塘之險,澶淵之役,虜自是入寇。見今本路只有戰兵二萬五千九百餘人,分屯八州、軍,若有警急,尚不足於守,而況戰乎?論者或以保甲之眾緩急可恃。臣竊謂保甲皆齊民也,集教止是一月,武藝無緣精熟,又平時無絲毫之利有得於官,每歲所獲按賞例物,不償集教一月之費,一旦驅之於戰守死地,恐未可保。惟弓箭社人戶,所處皆必爭之地,世世相傳,結髮與虜戰。若朝廷許依臣所乞,少有以優免其人,既免折科,間復贖罪免役,歲以五十緡賞其大異者,深致朝廷將帥恩意。則此三萬餘人,真久遠可恃者也。今錄白到嘉祐四年龐籍奏獲聖旨事件,兼取會到本路兩州三軍弓箭社火人數,及免折科每年和買費用錢數,並免冬教所省按賞例物數目,繳連在前,仍畫到地圖一面,帖出接連邊面,及逐社住坐去處,隨狀進呈。伏望聖慈詳酌施行。謹錄奏聞,伏候敕旨。

貼黃。所乞免折科卻行和買剩費錢七千九百九十八貫五十六文,所乞以回易庫錢貼支保甲,按賞錢為五千貫,令安撫司支用計費錢三千四百一十七貫二百一十二文,共計錢一萬一千四百一十五貫二百六十八文。所乞至微,恐不贍於用,未足以起士氣,但臣不敢多乞耳。若朝廷深念北邊事大,此三萬餘人,久遠必大段得力,更賜擘畫錢物應副成就,或於近裏州軍趲那寬剩免役六色錢,與本路被邊州軍添雇諸色役人。其弓箭社人戶,並與免役。則人情翕然歸戴,願效死而不可得矣。更乞朝廷詳酌。又今來所乞事件,先已密切下本路近地州軍官吏,相度利害,尋皆供到有利無害,經久可行,保明文狀在本司訖。

元祐八年十一月日,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蘇軾狀奏。右臣近奏乞修完極邊弓箭社條約,已詳具利害,於今月十一日入遞去訖。臣自到任以來,不住令主管衙前引到北人訪問事宜,雖虛實難明,然前後參驗,亦可見其略。大抵北虜近歲多為小國達靼、术保之類所叛,破軍殺將非一。近據北人契丹四哥探報,北界為差發兵馬及人戶家丁往招州以來,收殺术保等國,及為近年不熟,是致朔、易、武州皆有強賊。兼燕京東北白浮圖碇東惡山內有強賊一火,約百五十人,不住打劫。及又據北平軍申據勾當事人李堅等,體探得北界昨差往西北路去者兵士并並百姓等,近有逃背落草四十餘人,馬二十疋,見在狼山西頭君市等村乞食,竊慮來南界別作過犯。雖未見的實,然去歲之冬,霸州文安縣被北賊殺人劫物,朝廷已知其詳,及真定府北寨於去年八月、今年二月兩次被北賊群眾打劫。近又訪聞代州胡谷寨莎泉堡有北賊六七十人,劫掠本堡居人財物,殺傷弓箭手及婦女七八人,及至捕盜官會,北賊已去,臨去說與鋪兵:「我只在你地分裏,待更來打赤岸村。」貼黃。本路副總管王光祖,有男,見任胡谷寨主。家書報光祖,臣所以備知其詳。以此數事參驗,顯見北虜見今兵困於小國,調發頻併,民不堪命,聚為盜賊。雖鄰境多故,實中國之利,必無渝盟之憂,然盜賊充斥,彼自不能制,其餘波末流,必延及吾境。若邊臣坐觀,不先事設備,則邊民無由安居,亦恐更生意外之患。若督迫捕盜賊官吏帶領兵甲,曉夜出入巡邏,則賊未必獲,而居民先受其擾,又或緣此引惹生事。臣再三思慮,惟有整葺弓箭社一事,名不張皇,其實可用。若早獲朝旨施行,令臣更加意拊循激勵,其人決可使,北賊望風知畏,不敢於地分內作過。伏乞聖明特賜詳酌,檢會前奏,早降指揮。謹錄奏聞,伏候敕旨。

乞減價糶常平米賑濟狀

紹聖元年正月日,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蘇軾狀奏。勘會元祐八年,河北諸路並係災傷,內定州一路,雖只是雨水為害,然其實亦及五分以上。只緣有司出納之吝,不與盡實檢放,秋稅內定州只放二分。自臣到任後,累有人戶披訴乞倚閣,又緣已過條限,致難施行。今體問得春夏之交,人戶委是闕食,既非河水災傷,即每事只依編敕指揮,欲坐觀不救,恐非朝廷仁聖本意。

臣欲便將常平斛斗借貸,雖已有成法,不煩奏請。又體問得河北沿邊人戶,為見朝廷昔年遣使賑濟,不問人戶高下,願與不願借請,一例散貸,後來節次倚閣放免。以此愚民生心僥倖,每有借貸,例不肯及時還納,多是拖欠,指望倚閣放免。既煩鞭撻追呼,使吏卒因緣為姦,畢竟不免失陷官物。兼約度得本州自第四等以下,每戶貸兩石,官破十萬石,不過濟得五萬戶。人戶請納,耗費房店宿食,不過得一石五斗,入口未必能濟活一家,而五萬戶之外,人戶更不沾惠,鞭撻驅催,若得健吏,亦不過收得十七,其失陷三萬石可必也。又欲抄劄饑貧,奏乞法外賑濟,不惟所費浩大,有出無收,而此聲一布,饑貧雲集,盜賊疾疫,客主俱斃。又況准條,邊郡不得聚集饑民。以上二事,既皆不便,只有依條將常平斛斗依價出糶,即官司簡便,不勞抄劄勘會給納煩費,但得數萬石斛斗在市,自然壓下物價,境內百姓,人人受賜,古今之法,莫良於此。但以本州見管常平米二十七萬餘石,每斗袞紐到元本一百四文,比在市實直尚多二十二文,以此無人收糴。若不別作奏請,專守本條,不與減價出糶,深恐今年春夏新陳不接之際,必致大段流殍。

伏望聖慈湣念,比之本州,將十萬石常平米依條借貸,必須陷失三萬餘石,非惟所給不廣,而給納驅催之弊亦多,特許將本路諸州軍見管常平米,契勘在市實直,知委是價高,出糶不行,即許每斗於袞紐價錢上減錢出糶,不得減過十分之二,仍給與貧民曆頭,令每日零買,不得令近上人戶頓買興販,仍限不得糶過本州縣見管常平數目三分之一。約度定州合糶得九萬石,若每斗各減錢十分之二,即本州紐計虧元本官錢一萬八千七十二貫文。比之借貸失陷,猶為省費,而本州裏外出九萬石米在市,則一境生靈,皆荷聖恩全活。又卻得錢準備將來豐熟物賤,卻行收糴,兼利農末,為惠不小者。右伏乞朝廷詳酌,早賜施行。如以為便,即乞行下本司約束,覺察轄下官吏,所貴人霑實惠。謹錄奏聞,伏候敕旨。

貼黃。契勘在市米價日長,正是二月間,合行出糶。伏乞速賜指揮,入急遞行下。

乞將損弱米貸與上戶令賑濟佃客狀

紹聖元年二月日,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蘇軾狀奏。右臣契勘本路州軍災傷闕食人戶,雖已奏準朝旨,於法外減價出糶常平白米賑濟。訪聞民間闕乏,少得見錢糴買,尚有饑困之人。今點檢得定州省倉,有專副杲榮、趙昇界熙寧八年糴到軍糧白米,及專副梁儉、劉受界元豐三年米,皆為年深夾雜損弱,不堪就整充廂軍人糧支遣,每月只充廂軍次米帶支。今契勘得逐次止帶支五百石,比至支絕,更須三五年間,顯見轉至陳惡。兼聞本州管下村坊客戶,見今實闕餱糧,其上等人戶,雖各有田業,緣值災傷,亦甚闕食,難以賑濟。況客戶乃主戶之本,若客戶闕食流散,主戶亦須荒廢田土矣。今相度,欲望朝廷詳酌,特降指揮下定州,將兩界見在陳損白米二萬餘石,分給借貸與鄉村第一等第二等主戶喫用。令上件兩等人戶,據客戶人數,不限石斗,依此保借。候向去豐熟日,依元糴例並令送納十分好白米入官。不惟乘此饑年,人戶闕食,優加賑濟,又使官中卻得新好白米充軍糧支遣,及免年深轉至損壞,盡為土壤。如以為便,即乞速賜指揮行下。謹錄奏聞,伏候敕旨。

貼黃。今來已是春深,正當春夏青黃不交之際。可以發脫上件陳米斛斗,公私俱便。若失此時,則人戶必不願請,不免守支積年化為糞壤。乞斷自朝廷,早賜指揮,入急遞行下。更不下有司往復勘會。今來所乞借貸,皆是臣與官吏體問上戶,願得此米以濟佃戶,將來必無失陷,與尋常賑貸一例支與貧下戶人催納費力事體不同。乞早賜行下。

乞降度牒修北嶽廟狀

紹聖元年三月日,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蘇軾狀奏。右臣伏見定州曲陽縣北嶽安天元聖帝廟,建造年深,屋宇頹弊。自熙寧間,因守臣薛向奏請,止曾完葺正殿,自餘諸殿及廊廡門宇墻垣,久已疏漏破損。前後累有守臣監司奏陳乞給賜錢,或降度牒修完。皆準省符,止令依條以施利錢物充用。緣近歲民間屢值災歉,施利微薄,只了得遞年逐旋些小修補。後來劉奉世又乞依薛向例,於安撫司回易息錢內支錢三千貫,助修嶽廟,亦不蒙朝廷允許。深慮摧壞日多,為費滋大。今據定州申檢計到合用工料價錢三千三百餘貫,乞降空名度牒一十五道,賣錢支用。如朝廷不許降度牒,即本廟有銀器一千三百餘兩,別無使用,欲乞依令出賣,收買材植。臣契勘上件銀器,元係朝廷給賜以備供神之物,若行出賣,恐於事體有損,況所費錢數不多,欲望聖慈特依定州所乞數目,給降度牒,付本州出賣,應副修造。庶得廟宇稍完,不致破壞。仍令本州通判兩員更互到彼提舉催促,務要早令了畢,上副朝廷崇奉之意。謹錄奏聞,伏候敕旨。

貼黃。臣伏以朝廷崇奉五嶽,禮極嚴備,凡有祈禱,多獲感應。今北嶽廟見弊陋,理當完葺,蓋所用度牒道數至少。伏望特賜指揮施行,庶稱朝廷尊事嶽廟之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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