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書
  卷十三 ‧ 列傳第五

文閔明武宣諸子

文帝十三子。姚夫人生世宗,後宮生宋獻公震,文元皇后生孝閔皇帝,文宣皇后叱奴氏生高祖、衞剌王直,達步干妃生齊王憲,王姬生趙僭王招,後宮生譙孝王儉、陳惑王純、越野王盛、代奰王達、冀康公通、滕聞王逌。齊煬王別有傳。

宋獻公震,字彌俄突。幼而敏達,年十歲,誦孝經、論語、毛詩。後與世宗俱受禮記、尚書於盧誕。大統十六年,封武邑公,二千戶。尚魏文帝女,其年薨。保定元年,追贈使持節、柱國大將軍、少師、大司馬、大都督、青徐等十州諸軍事、青州刺史;進封宋國公,增邑并前一萬戶。無子,以世宗第三子寔為嗣。寔字乾辯,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大象中,為大前疑。尋為隋文帝所害,國除。

衞剌王直,字豆羅突。魏恭帝三年,封秦郡公,邑一千戶。武成初,出鎮蒲州,拜大將軍,進衞國公,邑萬戶。保定初,為雍州牧,尋進位柱國,轉大司空,出為梁州總管。天和中,陳湘州刺史華皎舉州來附,詔直督綏德公陸通、大將軍田弘、權景宣、元定等兵赴援,與陳將淳于量、吳明徹等戰於沌口。直軍不利,元定遂投江南。直坐免官。直高祖母弟,性浮詭,貪狠無賴。以晉公護執政,遂貳於帝而昵護。及沌口還,慍於免黜,又請帝除之,冀得其位。帝夙有誅護之意,遂與直謀之。及護誅,帝乃以齊王憲為大冢宰。直既乖本望,又請為大司馬,意欲總知戎馬,得擅威權。帝揣知其意,謂之曰:「汝兄弟長幼有序,寧可反居下列也?」乃以直為大司徒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初,高祖以直第為東宮,更使直自擇所居。直歷觀府署,無稱意者,至廢陟屺佛寺,欲居之。齊王憲謂直曰:「弟兒女成長,理須寬博,此寺褊小,詎是所宜。」直曰:「一身尚不自容,何論兒女!」憲怪而疑之。直嘗從帝校獵而亂行,帝怒,對衆撻之。自是憤怨滋甚。及帝幸雲陽宮,直在京師,舉兵反,攻肅章門。司武尉遲運閉門拒守,直不得入。語在運傳。直遂遁走,追至荊州,獲之,免為庶人,囚於別宮。尋而更有異志,遂誅之,及其子賀、貢、塞、響、賈、祕、津、乾理、乾璪、乾悰等十人,國除。

趙僭王招,字豆盧突。幼聰穎,博涉羣書,好屬文。學庾信體,詞多輕豔。魏恭帝三年,封正平郡公,邑一千戶。武成初,進封趙國公,邑萬戶。保定中,拜為柱國,出為益州總管。建德元年,授大司空,轉大司馬。三年,進爵為王,除雍州牧。四年,大軍東討,招為後三軍總管。五年,又從高祖東伐,率步騎一萬出華谷,攻齊汾州。及并州平,進位上柱國。東夏底定,又為行軍總管,與齊王討稽胡。招擒賊帥劉沒鐸,斬之,胡寇平。宣政中,拜太師。大象元年五月,詔以洺州襄國郡邑萬戶為趙。招出就國。二年,宣帝不豫,徵招及陳、越、代、滕五王赴闕。比招等至而帝已崩。隋文帝輔政,加招等殊禮,入朝不趨,劍履上殿。隋文帝將遷周鼎,招密欲圖之,以匡社稷。乃邀隋文帝至第,飲於寢室。招子員、貫及妃弟魯封、所親人史胄,皆先在左右,佩刀而立。又藏兵刃於帷席之間,後院亦伏壯士。隋文帝從者多在閤外,唯楊弘、元胄、胄弟威及陶徹坐於戶側。招屢以佩刀割瓜啖隋文帝,隋文帝未之疑也。元胄覺變,扣刀而入。招乃以大觴親飲胄酒,又命胄向厨中取漿。胄不為之動。滕王逌後至,隋文帝降階迎之,元胄因得耳語曰:「形勢大異,公宜速出。」隋文帝共逌等就坐,須臾辭出。後事覺,陷以謀反。其年秋,誅招及其子德廣公員、永康公貫、越攜公乾銑、弟乾鈴、乾鏗等,國除。招所著文集十卷,行於世。

譙孝王儉,字侯幼突。武成初,封譙國公,邑萬戶。天和中,拜大將軍,尋遷柱國,出為益州總管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五年,東伐,以本官為左一軍總管,攻永固城,拔之。進平并、鄴,拜大冢宰。是歲,稽胡反,詔儉為行軍總管,與齊王憲討之。有胡帥自號天柱者,據守河東,儉攻破之,斬首三千級。宣政元年二月,薨。子乾惲嗣。大定中,為隋文帝所害,國除。

陳惑王純,字堙智突。武成初,封陳國公,邑萬戶。保定中,除岐州刺史,加開府儀同三司。使於突厥迎皇后,拜大將軍。尋進位柱國,出為秦州總管,轉陝州總管,督鴈門公田弘拔齊宜陽等九城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四年,大軍東伐,純為前一軍總管。以帝寢疾,班師。五年,大軍復東討,詔純為前一軍,率步軍二萬守千里徑。并州平,進位上柱國,即拜并州總管。宣政中,除雍州牧,遷太傅。大象元年五月,以濟南郡邑萬戶為陳。純出就國。二年,朝京師。時隋文帝專政,翦落宗枝,遂害純,并世子謙及弟扈公讓、讓弟議等,國除。

越野王盛,字立久突。武成初,封越國公,邑萬戶。天和中,進爵為王。四年,大軍伐齊,盛為後一軍總管。五年,大軍又東討,盛率所領,拔齊高顯等數城。并州平,進位上柱國。從平鄴,拜相州總管。宣政元年,入為大冢宰。汾州稽胡帥劉受邏干反,詔盛率諸軍討平之。大象元年,遷大前疑,轉太保。其年,詔以豐州武當、安富二郡邑萬戶為越。盛出就國。二年,朝京師。其秋,為隋文帝所害,并其子忱、悰、恢、懫、忻等五人,國除。

代奰王達,字度斤突。性果決,善騎射。武成初,封代國公,邑萬戶。天和元年,拜大將軍、右宮伯,拜左宗衞。建德初,進位柱國,出為荊淮等十四州十防諸軍事、荊州刺史。在州有政績,高祖手敕褒美之。所管灃州刺史蔡澤黷貨被訟,贓狀分明。以其世著勳庸,不可加戮;若曲法貸之,又非奉上之體。乃令所司,精加按劾,密表奏之。事竟得釋,終亦不言。其處事周慎如此。達雅好節儉,食無兼膳,侍姬不過數人,皆衣綈衣。又不營資產,國無儲積。左右嘗以為言,達從容應之曰:「君子憂道不憂貧,何煩於此。」三年,進爵為王。出為益州總管。高祖東伐,以為右一軍總管。齊淑妃馮氏,尤為齊後主所幸,齊平見獲,帝以達不邇聲色,特以馮氏賜之。宣帝即位,進位上柱國。大象元年,拜大右弼。其年,詔以潞州上黨郡邑萬戶為代。達出就國。二年,朝京。其年冬,為隋文帝所害,及其世子執、弟蕃國公轉等,國除。

冀康公通,字屈率突。武成初,封冀國公,邑萬戶。天和六年十月,薨。子絢嗣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大象中,為隋文帝所害,國除。

滕聞王逌,字爾固突。少好經史,解屬文。武成初,封滕國公,邑萬戶。天和末,拜大將軍。建德初,進位柱國。三年,進爵為王。六年,為行軍總管,與齊王憲征稽胡。逌破其渠帥穆友等,斬首八千級。還,除河陽總管。宣政元年,進位上柱國。其年,伐陳,詔逌為元帥,節度諸軍事。大象元年五月,詔以荊州新野郡邑萬戶為滕。逌出就國。二年,朝京。其年冬,為隋文帝所害,并子懷德公祐、祐弟箕國公裕、弟禮禧等,國除。逌所著文章,頗行於世。

孝閔帝一男。陸夫人生紀厲王康。紀厲王康,字乾定。保定初,封紀國公,邑萬戶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仍出為總管利始等五州、大小劍二防諸軍事、利州刺史。康驕矜無軌度,信任僚佐盧奕等,遂繕脩戎器,陰有異謀。司錄裴融諫止之,康不聽,乃殺融。五年,詔賜康死。子湜嗣。大定中,為隋文帝所害,國除。

明帝三男。徐妃生畢剌王賢,後宮生酆王貞、宋王寔寔傳闕

畢剌王賢,字乾陽。保定四年,封畢國公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出為華州刺史,遷荊州總管,進位柱國。宣政中,入為大司空。大象初,進位上柱國、雍州牧、太師。明年,宣帝崩。賢性強濟,有威略。慮隋文帝傾覆宗社,言頗泄漏,尋為所害,并其子弘義、恭道、樹孃等,國除。

酆王貞,字乾雅。初封酆國公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大象初,為大冢宰。後為隋文帝所害,并子濟陰郡公德文,國除。

武帝生七男。李皇后生宣帝、漢王贊,厙汗姬生秦王贄、曹王允,馮姬生道王充,薛世婦生蔡王兌,鄭姬生荊王元。

漢王贊,字乾依。初封漢國公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,仍柱國。大象末,隋文帝輔政,欲順物情,乃進上柱國、右大丞相。外示尊崇,寔無綜理。及諸方略定,又轉太師。尋為隋文帝所害,并其子淮陽公道德、弟道智、道義等,國除。

秦王贄,字乾信。初封秦國公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上柱國、大冢宰、大右弼。尋為隋文帝所害,并其子忠誠公靖智、弟靖仁等,國除。

曹王允,字乾仕。初封曹國公。建德三年,進爵為王。

道王充,字乾仁。建德六年,封王。

蔡王兌,字乾俊。建德六年,封王。

荊王元,字乾儀。宣政元年,封王。元及兌、充、允等並為隋文帝所害,國除。

宣帝三子。朱皇后生靜皇帝,王姬生鄴王衎,皇甫姬生郢王術。

鄴王衎,大象二年,封王。

郢王術,大象二年,封王。與衎並為隋文帝所害,國除。

史臣曰:昔賢之議者,咸云以周建五等,歷載八百;秦立郡縣,二世而亡。雖得失之迹可尋,是非之理互起,而因循莫變,復古未聞。良由著論者溺於貴達,司契者難於易業,詳求適變之道,未窮於至當也。嘗試論之:

夫皇王迭興,為國之道匪一;賢聖間出,立德之指殊塗。斯豈故為相反哉,亦云治而已矣。何則?五等之制,行於商周之前;郡縣之設,始於秦漢之後。論時則澆淳理隔,易地則用捨或殊。譬猶干戈日用,難以成垓下之業;稷嗣所述,不可施成周之朝。是知因時制宜者,為政之上務也;觀民立教者,經國之長策也。且夫列封疆,建侯伯,擇賢能,置牧守,循名雖曰異軌,責實抑亦同歸。盛則與之共安,衰則與之共患。共安繫乎善惡,非禮義無以敦風;共患寄以存亡,非甲兵不能靖亂。是以齊、晉帥禮,鼎業傾而復振;溫、陶釋位,王綱弛而更張。然則周之列國,非一姓也,晉之羣臣,非一族也,豈齊、晉強於列國,溫、陶賢於羣臣者哉,蓋勢重者易以立功,權輕者難以盡節故也。由此言之,建侯置守,乃古今之異術;兵權勢位,蓋安危之所階乎。太祖之定關右,日不暇給,既以人臣禮終,未遑藩屏之事。晉蕩輔政,爰樹其黨,宗室長幼,並據勢位,握兵權,雖海內謝隆平之風,而國家有盤石之固矣。高祖克翦芒刺,思弘政術,懲專朝之為患,忘維城之遠圖,外崇寵位,內結猜阻。自是配天之基,潛有朽壤之墟矣。宣皇嗣位,凶暴是聞,芟刈先其本枝,削黜遍於公族。雖復地惟叔父,親則同生,文能附衆,武能威敵,莫不謝卿士於當年,從侯服於下國。號為千乘,勢侔匹夫。是以權臣乘其機,謀士因其隙,遷龜鼎速於俯拾,殲王侯烈於燎原。悠悠邃古,未聞斯酷。豈非摧枯振朽,易為力乎。向使宣皇采姬、劉之制,覽聖哲之術,分命賢戚,布於內外,料其輕重,間以親疏,首尾相持,遠近為用。使其勢位也足以扶危,其權力也不能為亂。事業既定,僥倖自息。雖使臥赤子,朝委裘,社稷固以久安,億兆可以無患矣。何后族之地,而勢能窺其神器哉。